碗筷落下堆叠,人流急促,流水一般,举目望去整层楼都被橙色占领。脚步像重物落下,落在一个个脚印上,人潮在午饭时间的尾声中从食堂退出。我看到三四个狱警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眼神轮流盯向异常监室的饭桌方向,手中掂量着黑漆漆的警棍,那几个同样身着橙衣的蓝型囚犯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每日如此,就连轮流盯梢的顺序也未曾改变过,若不幸被那种眼神盯住,无论谁也只会觉得瘆人。我丢下碗筷,不再多想,挤入队伍,和数不清的D级融在一起,泥水一般地向前淌走。
作为12站监狱群系这边为数不多的心理辅导师,每天会见到相当多的疯子,这是常事。曾有人试图拿着电锯切割钢化玻璃挡板以证明自己无罪,还有人说他是可以把这一整座监狱都变成马桶的奇术师,结果在每五米就埋设一个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下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像是没把监狱变成马桶后找不到上厕所的办法。我就这么坐在玻璃挡板对面,沉默的空气宛若实质。
你从面前的塔罗牌堆里抽出一张,递给心理辅导师。不,不是你。对面的病人递过来一张塔罗牌,笑得瘆人。我翻过来看,愚人The Fool。明黄色的天空,魔杖挑着行李,毫无目的的向前行走。塔罗牌在眼中无限制放大,昂首挺胸,踏入悬崖,数千只水母一拥而上
惊醒。
拍了拍床铺,没有水母,起身望向窗外的海岸线,一夜的时间又向前推进了几十千米,世界乱了套,我也不再是12站的心理辅导师,拿起昨晚剩下的饭扒拉两口,打开电脑继续寻找。
三千千米的海岸线,陆地被海洋一口口吃掉,全世界的的新闻头版都在播报着,关掉满屏幕的弹窗,思绪回流。如果12站没有因为那个病人,或许我还会留在基金会。
或许我再也没有寻找基金会的这个机会。
也不知为何,我的记忆没有被删除,也许是因为某些异常,无从得知。我开始抽丝剥茧般的寻找着基金会存在的踪迹,曾陪同执行任务的地点,印象中的伪装设施,甚至是倒卖色情资源的论坛,搜寻了三个月的结果是:无果。
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感觉此刻才是梦中,我不知道愚人这张牌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海岸线在推进,陆地被分割,内陆的房价越来越高,再这样过两个月,没准所有人都要揣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梦想睡在大街上,想了想这个场景,满大地都是蠕动的各色大米粒
有点恶心。
我决定去犯罪。
凭我脑海里对异常仅剩的了解,只需要一个简单粗暴的奇术血祭,引发的异常效应就会引来至少十名特殊安保。
我从来都记不住什么术式,我只知道,杀人和扭曲现实存在一个强关联的连结,第4具肠道,大楼歪曲成金字塔,死亡的木乃伊绷带散着圈从空中滚下。
“抽一张吧。”
捡起来掉在脚下的那张牌,魔法师The Magician吗?自头顶传递至脚底,我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刀身扎到脚背上,疼,刺痛,不知道有没有流血,天旋地转,棉花与粘液冲在右腿,像是要截肢一般的活得下去吗?
水母说它活不下去。不是橙色的水母,是地下的狱内,这个地方从来也未曾接触过,即便我在一个满是监狱的站点内工作了这么久,也未曾踏入那铁窗后的非人空间一步。
而你现在被关押在这里,据说这是12站最独特的地方,监狱。这里的帷幕仅有十四厘米,是普通刑犯和异常刑犯距离最近的地方,也是常态与异常最近的分割点。为过错杀人的儿子而前来探狱的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个想要杀了全世界的魔法师在这里晃悠着锁链,等待下一顿的杂食。
“昨天关进来的那杂种现在还在闹吗?”
“他现在稳定了,昨天在街上被他划伤的那个人我们也做赔偿和道歉处理了。”
“这他妈的”桌上的男人点起一根烟,深吸了几口“依我看没必要查了,在大街上胡乱挥刀,抱着棉花娃娃一刀刀地捅,多半是觉得世界末日要来的那些”烟头丢进烟灰缸,嗤的一声熄灭“都觉得自己活不成了,疯了,跑了,我们这些就得跟着擦屁股。”
“是,您说的对。”
“结果呢?结果就是因为点海水倒灌,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诺亚方舟上的那几个逼精英了?还整天满世界闹来闹去?”男人拍桌站起,面色涨红着,又坐了回去,深呼吸后说道:“真他妈傻逼。”
“是,您骂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