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成—
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不缺少故事,塔里木河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清晨,在崔安成刚经历昨晚饭局推向的宿醉后,他勉强从凌乱不堪的床铺上起身的我,抓起一件外套便向门外斜着跑去——不知道是该庆幸他连衬衣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还是该埋怨宿醉让他错过了震天响的铃声。
总之他就这样趔趄着,无意识间越过了昨晚呕吐物在地面上的杰作,机械地开启一天的准备工作。
可刚刚放下鞋拔子,他却被一阵铃声喊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蹑手蹑脚地放下公文包,匆忙地跑向客厅,接起了那通电话。
时隔多年,那通公事电话千回百转的细节早已被时间冲淡,被安置在他脑内的某处,模糊不清。可我们记得,那是当地政府要迎接一支中央统计局特派的队伍,说是要去罗布泊重新登记整理当地的聚落和人口数量——这无疑是个让他当时想要确认自己是否清醒的指令。这并不是人口普查的年月,这类小事怎么会让北京的老爷们多此一举呢?
但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此刻的他在上级面前,只需要知道两件事:上头需要一个地方向导,而作为昨日一晚殷勤的报酬,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就被定为是他。
于是他索性拍了拍身上的污渍,去洗手间抹了把脸,对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长舒一口气。
反正今天不着急上班了,不如去睡个回笼觉。
—苏星—
苏星向来喜欢清光明媚的天气,当初递交那一封字字斟酌的申请书时,其中也不乏对那种环境的深切向往,但现在,她将不得不在3月的罗布泊前进着,仰头便是黄沙漫天的图景。
作为42站的一员,“落烬成牢”事故后,他们便失去了在三洲县北岸的家,转而在长江南侧的武昌开启了漫长的重建运动。
如今站点刚刚落成,正是打出个新名头的好时机。于是这支被总部征调出的特遣队,此时此刻就正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中,略显踌躇地向前挪动着脚步。那脚步声似乎灌满了历史积淀的黄沙,沉重而又悲壮。
循着这发黄发脆的地图,苏星一行人已是到了铁门关一带——地图上还属于“库尔勒县”,那个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纳入同名市管理的地方。
沿着铁门关旁的孔雀河前进,就到了供养它不知多少年的源头——博斯腾湖。事实上,并不像众人口口相传的那样,罗布泊是片死亡之地。那里的罗布人过的是渔歌唱晚,渔樵互答的快活日子,是沙漠中的渔民,荒唐而又奇幻。
“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苏星抬了抬帽檐,向着远景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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